真冬和昨天一样什么也没说就下线了
从上次她说母亲会在半夜过来检查她有没有睡着后,最近,经常会发生这样的事
绘名对此稍微抱怨了几句后就关了麦,直到时针指向凌晨三点的时候也没有再次出现,大概是又在作画的时候睡着了
(资料图片)
如果她忘记关麦的话,大概会听见很不像样的声音吧
瑞希想象着那样的场景,轻轻地笑了一声
「瑞希?怎么了吗?」
耳麦中传来了奏问询般的声音,今夜的聊天室只有她们两人还依然在线。只是到了现在这个时间,连瑞希也不得不去休息了
「没什么,奏,今天也要继续作曲吗?」
「嗯,新曲的demo,想再试试别的配器,也许会有不同的听感」
「这样啊……那我先下了哦,明天见」
「嗯,明天见」
隔着屏幕,瑞希完全想象不出此时的奏是什么状态,连续几天都是这样日夜颠倒的作息,最近也很少主动提起作曲之外的话题。她有些担心……但是,善意有时反而会成为对方的心理压力。比起“可以不用这么累的”那种居高临下式的自我感动,奏可能更愿意听到一句对她曲子本身的夸赞吧
疲惫地闭上眼睛,向后靠倒在椅背上,繁杂的雨声不停敲打着窗户,漫长而空白的时间中,仿佛整个世界只有自己被一个人留在了这个地方。只是这样想着心脏便会空空如也,而她无论怎样都无法填上那个空洞
然后,明天一早,就会把现在这种苦闷的心情忘得干干净净。总是烦恼着随着时间流逝而变得不再重要的事,无论发生什么事,其实也都只有这种程度吧
「嗯,这里……」
突然听到了奏的声音,瑞希半睡半醒地又坐回了电脑前,发现自己这边还没有退出,还好刚刚没有自言自语地说什么奇怪的话,虽然奏即使听到了也不会在意这种事吧。伴随着键盘的底噪声,就这样趴在桌子上睡去其实也不错……至少不会让她感觉自己是孤单一人
就在此时,耳麦中突兀地响起了一声沉闷的响声,在这略显漫长的雨夜中,那听起来像是柔软的物体摔倒在地上的声音
「奏?!」
瑞希紧张的喊了几声,但都没有回应,在这之后,奏那边传来的声音完全被像收音机的嘈杂一样覆盖。她瞬间清醒了不少,脑内下意识浮现的可能性为数不多,但都不会是什么好事
瑞希手忙脚乱地拨通了真冬的号码。记得她之前有在聊天室提到过,因为高烧昏倒在公园的时候被奏带回了家里
等待的时间似乎格外的漫长
「……瑞希?」
听着另一端那略显意外的声音,瑞希渐渐松开了攥紧的手指
「宵崎小姐?」
似乎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吃力地睁开眼睛,身边有人在问我的名字,发现自己回答起来声音也很吃力。手脚和原来一样都还能动,也能用力,只是很虚弱。就像断了线的人偶一样,全身的力气一点不剩,似乎连动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看着身边为我换药的护士。我才明白过来,自己这是在医院
我……又晕倒了吗?我努力地试着回想着在这之前发生的事,却什么也想不起来。头似乎还有些隐隐作痛,大概是倒下的时候在哪里碰到了。因为一直自暴自弃般地劳役身体,连到达极限了都没有留意到
换完输液袋后,护士叮嘱我几句后便去照顾其他病床的病人了。我只能继续以一种有些别扭的姿势躺在床上……说起来,不怎么习惯在床上睡觉,其实就是因为这样的原因
容易压到头发
虽然很困,但手背上扎着针的感觉随着时间流逝却愈发明显。我很想动一动手,让自己不那么难受,或者想一些其他的事来分散注意力
「……」
指尖突然传来了发丝的触感
粉色的人影不知从何时起正伏在床边,脑袋蹭着我的手,如同猫一般蜷缩着身体
……刚刚的对话没有吵醒她吗?
我的目光越过她望向窗外的雨幕。病房中其他人交谈的内容,电视频道中播放的新闻,还有瑞希轻微的呼吸声,明明刚才还围绕着我,却在下个瞬间就突然离我远去了
啊,只要一放松下来,意识就……
仿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树叶沙沙声,外面的天空似乎依然连绵不断地下着雨,因为是这样的天气,所以也分不清现在是什么时候。到底过去了多久呢……十分钟,还是一小时?
我对时间的感觉明显有些错乱
等双眼渐渐适应了光线,我才慢慢的抬起头来
「……父亲?」
昏暗的病房中,只有电子仪器稳定的滴滴声。爸爸一言不发地坐起来靠在病床上,出神地望向窗外,听见我的声音又微微侧过头来
「嗯,醒了吗?」
「……我睡着了吗?」
「睡了很久,最近很累吗?」
「嗯,大概……」
回过神来,墙上的时针已经指向了深夜,自己居然在来探病的时候睡到了这个时间。我有些混乱,仿佛身体醒来的同时意识还没有完全清醒似的
「自己一个人回去没问题吗?天太黑了会很危险的」
「嗯,别总是把我当小孩看啦,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你脸上还挂着口水」
被这么一说,才发现自己嘴边湿湿的
「你看你,还困吗?」
爸爸笑着看着我,伸手把我的嘴擦干净
「好了,早点回去吧,晚安,奏」
「……嗯,晚安,父亲」
回到家,已经很久没有说“我回来了”,也很久没有人对我说“你回来了”。房间的布局从父亲住院后就再也没有变过,如同这里的时间一直定格在了过去的某个时刻。昨夜洗好的衣服凌乱的堆放在床边,电脑的屏幕在昏暗的房间中忽明忽灭地亮着,像一只闪烁其词的眼睛
我不知道我在和什么对抗,我感到我生活的意义正在渐渐分崩离析,有什么正腐蚀着我的精神,侵蚀我的肉体,我想要维持住这样平凡的日常,所以我拼尽全力的撑了下来
我还能支撑多久呢?
窗外的雨滴滴答答的下个不停
……
清晨,刺眼的阳光把我唤醒。我换上制服,吃过早餐,继续重复着一如既往的日常
「奏,放学的时候可以一起走吗?」
同班同学少有的过来搭话
自从父亲住院以后,似乎就再没有和身边的朋友来往过了
「不……今天」
「哦,你要去探病,对吧?」
「嗯,必须每天都去」
「总感觉,你最近变了很多啊……啊,当我没说」
「……没关系,你说的是事实」
「算了,有时间再来找我吧,就像以前一样」
「嗯,等稳定一点后,我会去主动找你的」
身边的同学们都知道一点关于我的事。自那之后,我便把自己封锁了起来,避免和别人谈论这种话题
我好像已经习惯了一个人,我不需要给别人倾诉我的情感,也不需要别人替我分担痛苦什么的。我饿了吃,困了睡,似乎一切都只是机械化的安排。不过我还是对于有人会来和我搭话感到欣慰,托她们的福,我才不会总是想着那些痛苦的事情
但另一方面,那又成了我的另一个负担
因为自己又给别人添麻烦了
……
「很不错的曲子啊……奏,以后想试着作曲吗?」
「我只是中学生,还不能决定以后想做的事」
「有这样的兴趣也是很重要的」
到了要离开的时间,我像往常一样站起来收拾东西。父亲没再说什么,只是一直听着我带来的那首曲子
不知为何,我觉得那样的表情,看上去有些悲伤
「……奏」
「嗯?」
「奏从今以后,要继续创作属于奏的音乐哦,写出可以拯救许多人的曲子」
「是奏的话,一定能做得到的」
父亲说完,笑了
「再见,奏」
「……嗯,早点休息,爸爸」
我和往常一样,跟父亲道别,就踏上了归途
冬夜的天空不知何时已经纷纷扬扬地落下了雪花。街上似乎比平时要更热闹一些,打扮成圣诞老人的店员站在街边向路人派发传单,有小孩子的家庭有说有笑的从我身边经过。我默不作声,只是安静的看着身边流动的景象如同幻灯片般在我眼前闪过,仿佛只要我一闭上眼睛,这些虚幻的场景就会从我身旁消失不见,只有我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原地
我看向身边橱窗中的倒影,看着那如同死去的眼睛
这就是……选择将活生生的自己埋葬的生活方式吧
沿途的街道,一家人以前也曾一起走过,现在却都变了样子,充满回忆的地方,对我来说一个也没有留下。我所拥有的,仅仅只有那个小小的六叠房间
但是,等到父亲好起来后,就能回到以前的生活,也能一起去创造新的回忆。我再一次如此告诉自己,用身体的疲惫让自己不去思考那些麻烦的事情。躲进被子里,等待清晨,等待毫无迹象的睡意到来
深夜,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将我吵醒……都这个时间了,会是谁打来的呢?
我伸手拿起了听筒
然后,我的世界开始崩塌
「说什么蠢话!」
我想退出25时——说着这话的真冬,脸上的表情如同在陈述一个和自己无关的事实
身体似乎先于意识采取了行动,等绘名回过神来,自己的手已经狠狠钳住了真冬的双肩,把她抵在街边阴暗的巷道内
即使遭受了这样的暴力,朝比奈真冬也依然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她的左眼戴着一个干净的医用眼罩,淡漠的看着眼前像是被踩到尾巴的野猫般炸毛的绘名……如果她知道被这样形容,大概会更加生气吧
看着真冬眼中那抹意味不明的笑意,绘名只觉得心中更加烦躁。她们从来没有过这种等级的冲突,倒不如说,她从来没有真正生过她的气
「和绘名没关系吧」
「怎么可能没关系!发给你的消息不回,最近也总是什么也不说就下线,不来找你的话,打算就这样一直这样下去吗?」
「我没有那种想法」
明明不是为了说这种话才来这里的……搞什么?好像自己是来堵清纯女学生放学的不良少女一样。绘名缓缓松开了真冬的双肩,又像是害怕对方逃走,紧紧握住了真冬的左腕
「……?」
指尖突然传来了奇怪的触感,在真冬反应过来之前,绘名已经看见了衣料下那层涂抹在纤细手臂上,像是「眼睛」般粗细不一的伤口
「你——」
她感到自己的手指在颤抖,嘴巴一张一合,想要说些什么,喉咙却完全发不出像样的声音
朝比奈真冬的眼神依然平静如水
「绘名,拜托你了,什么也不要说」
有一次,我去一个性格很好的朋友家里作客
她在家里可以随意的大声说话,跟父母开玩笑,是那种把父母当朋友相处交流的家庭。我看着她说晚上想吃烤肉,她的母亲只是很自然的说,可以啊,你想吃什么,我们现在就去买食材
我看着她开玩笑的把小猫的湿爪子放在弟弟的身上,她笑的很开心,她的母亲也只是笑着说她,你怎么这样啊
我突然发现我其实很脆弱
原来世界上真的有那种什么也不用做就能按自己的想法得到幸福的人,只要乖乖听话做个让人羡慕的好孩子就能得到幸福什么的都是骗人的,我最终明白原来我身边的同学们,她们才是幸福的。我必须做一个好孩子按部就班的活下去,但这好像才是不正常的,我真的幸福吗?我为了回应母亲强加在我身上的期望而杀死自己,我真的可以幸福吗?我看着身边那些天真的同龄人和已经扭曲的自己,我真的能幸福吗?
于是我开始自/残了
为什么要割呢?因为觉得美觉得艺术?给自己一个标签?想吸引别人注意?希望有人能帮我一把?解压?求救信号?找刺激?感受痛苦?想与众不同?倾诉?
其实再怎么割也感觉不到痛,只是很冷,不过确实比平时更清醒了
开始麻木的时候,需要更强的痛感让自己回归现实,大概是这种感觉吧
然而事情暴露的很快,母亲很快在某个晚上把我堵在房间里质问我,她不能接受自己精心培养的女儿不是一个优秀的正常人,是个有心理问题的病人。母亲单方面和我说了一个晚上,而我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的痛苦,我获得幸福的同学们,我早已流产无从提起的梦想——你让我从何谈起呢?
母亲坚信我是被身边认识的人带坏了,她歇斯底里的哭,哭的很厉害,哭诉我小时候明明是个很懂事的孩子,为什么越来越不懂事了。她发了疯一样抓住我的头发,开始死命地打我,直到我呕吐
幸福
在母亲用烟头烫向我的左眼前,我默念着这个词
幸福
幸福
幸福
我要幸福幸福幸福幸福幸福幸福幸福幸福幸福幸福幸福幸福幸福幸福幸福幸福幸福幸福幸福幸福幸福幸福幸福幸福幸福幸福幸福幸福幸福幸福幸福幸福幸福幸福幸福幸福幸福幸福幸福幸福幸福幸福幸福幸福幸福幸福幸福幸福幸福幸福幸福幸福幸福幸福幸福幸福幸福幸福幸福幸福幸福幸福幸福幸福幸福幸福幸福幸福幸福幸福幸福幸福幸福幸福幸福幸福幸福幸福幸福幸福幸福幸福幸福幸福幸福幸福幸福撟貊�誩兢蝳誩兢蝳誩兢蝳誩兢蝳誩兢蝳誩兢蝳誩兢蝳誩兢蝳誩兢蝳誩兢蝳誩兢蝳誩兢蝳誩兢蝳誩兢蝳誩兢蝳誩兢蝳誩兢蝳誩兢蝳誩兢蝳誩兢蝳誩兢蝳誩兢蝳誩兢蝳誩兢蝳誩兢蝳誩兢蝳誩兢蝳誩兢蝳誩兢蝳�蟷ク遖丞ケク遖丞ケク遖丞ケク遖丞ケク遖丞ケク遖丞ケク遖丞ケク遖丞ケク遖丞ケク遖丞ケク遖丞ケク遖丞ケク遖丞ケク遖丞ケク遖丞ケク遖丞ケク遖丞ケク遖丞ケク遖丞ケク遖丞ケク遖丞ケク遖丞ケク遖丞ケク遖丞ケク遖丞ケク遖丞ケク遖丞ケク遖丞ケク遖丞ケク遖� ̷͇͚̝̘̞̯̦̾ͬ̋̌̂͑ͤ̓ͭ̀͒̌̑̒̎͊͆ͬͬ҉̶̴̩̥͎͖̻̜̰̪̙̝̺͕͓̹̱͚̪̱ͦͣ͐́͆̀̀ͪ̍ͫ͂̇ͬ̑̉̓̍̋ͦ͗̌̌̊͊̊́̚͞.̢͔̮̖̠͇̝̳̪̩̩̥̐̊̔́̀͛̎̑͌̓͑̿́̏ͭͫ̀͋͋̐̍̕
即使呕吐一百回
我也想要幸福
雨哗啦啦的下着
不知为何,记忆中的场景似乎总是在雨天,那一年下了很多的雨,雨丝飘扬的世界像是个浮在空中的水槽
思绪从过去中抽离出来
眼前是一块墓石
我太天真了
我和真冬的关系到底算什么呢?也许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吧,我只是擅自投入了过多的期待和情感,把自己代入了什么救世主的形象。我并不是在帮助真冬,只是一直在索取真冬的帮助,只是为了减轻自己的痛苦,选择一个逃避现实的借口,只是……
自我满足
我的人生好像一直在牢狱中度过似的,我从没有奢望过有一天能得到救赎,我不会不知天高地厚的希望自己能得到幸福
我仅仅希望,至少……留下活着的痕迹
我不想仅仅过没有意义的人生,我想要活着的意义,哪怕要过像地狱一样的生活
所以我想要托付给真冬,当她向我们寻求帮助的时候,我就决心要成为她的支柱
我以为一切都会越来越好
但结果,我还是救不了她
我到底为了真冬做过什么呢?
我有为真冬留下过活着的证明吗?
一切都灰飞烟灭了
……结果,还是不行啊
这个世界需要什么样的人呢?到底什么样的人才能真的被别人需要而活着呢?我想我已经很努力了,我努力给所有人提供价值,我想我已经做了一切我能做的和不能做的事情了
无论如何折磨自己,如何用身体的疲惫制止自己思考,心里的痛苦也不会缓解丝毫
我只是……像死了一样的活着